看完本期雜志清樣我們才有點兒意外地發現,在《修補時光的人》專題報道中,“層”字居然出現了37次之多。這篇報道的主人公是一群特殊的“旅行者”,他們的專長均在于發掘、修復留存至今的過往遺跡:壁畫、古代甲胄乃至更加遠古的恐龍化石。在他們的講述中,“層”似乎是個關鍵概念:骨骼化石表面很不起眼的一層麻點,很可能就是許多古生物學家都在探尋的恐龍皮膚;而壁畫則不僅有顏料層、地丈層、載體層等結構層次,不同朝代繪制的作品更是彼此覆蓋,一層后代壁畫剝蝕脫落后,往往會綻露出光彩熠熠的前朝杰作……
歸納全文各處“層”字的用法,我們或許可以方便地將它們分為兩類:一方面有單純屬于空間的層次——比如“油性保護層”之下的壁畫,又比如厚度僅60微米,脆弱得像“一層薄薄的衛生紙”的恐龍蛋殼;另一方面,還有像“白堊紀沉積地層”“歷代層累繪制的壁畫”之類,復合了時間與空間兩方面概念的層次。所謂修補時光,大體也就是與這些極其珍貴微妙的“層”打交道——研究者每多發現、修復出一個這樣的層次,世人對過往世界的認知也就又進了一分。
無論是空間上、還是時間上的層次,每一個“層”的內部或多或少都有某種自足性:在同地層中的化石之間具有明確的參照意義,初唐壁畫上的胡旋舞,也只能借由這層壁畫的其他元素才能得到解讀。所以不妨說,在其時間、空間維度之外,每個“層”還是一張嚴密繁復的意義之網,一個半封閉的小世界,其中的各項內容細節彼此說明、相互詮釋;假使發掘修復者無視各層差異,把本屬不同層次上的內容摻雜在一起,就很可能鬧出張冠李戴的笑話。
而還不止此——修復者尤其不能一味固守單一層次:藝術史研究者可以僅僅關注顏料層上繪成的畫面,但壁畫修復者的工作則必須跨越顏料層、地丈層、載體層等多個層面。因此修復者不僅精熟于解讀單一層面內部的意義,更擅長于實現不同層面、不同世界之間的通達和轉譯,他們的敘述也由此具有了不尋常的質地:敏銳、開闊,時時綻露出源自第一手發現的光彩和力量。

推薦訪問: